童年之静林寺

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写,我在静林寺的童年横跨出身到成年,期间发生过的快乐,悲伤,忧愁已经数不清楚了,有好多的事情可以讲,有好多的事情发生在这片土地上,它是我的故乡,我在这里出生,在这里出发。尽管它和中国其他农村一样,太过普通,好多事情发生的就像流水账一样。

其实静林寺是我老家的名字,也叫作新村,政府写的是新村村,但是无论是村里人还是周边村民,都习惯叫静林寺,因为以前在老家西面的山上,有一座寺庙, 可能是建国以前就有了,建庙以来就叫作静林寺,那时候这里还没有村子,只有这一座庙,附近的地形是三面环山,只有一道略深的峡谷还算可以通人,三山夹的另外两个小峡谷, 一个通向东边的戴家山,是个村子,一个通向北边的黄家坞,也是一座村子,但是要去到钟山乡里,就只有西南的这一条深谷。那时候还没有村子,村子我也不知道是何时建立起来的, 只知道爷爷之前就是住在乡里,后面才搬到了这。静林寺这个地方海拔650米往上,对于一整个桐庐县来说,是相当高的海拔了,我的童年每个暑假都回来这里避暑,山里,树又多, 农村的房屋穿堂风也是很凉快的,村子东北边就是狮子山,据说是桐庐县最高的山,海拔700多米,我生活了那么久,只到过半山腰,还是跟着奶奶去采茶子的时候。

应该是先有的村子,建国后的某一段时间,再有的水库,因为地形三面环山,只有一道略深的峡谷可以出入,建水库就很合适,后面就有了静林寺水库,只要在村子里面就哪哪都可以看到它, 小的时候最喜欢去大坝上面玩,看风景,东北面是宽阔的水面,时常有鱼鳞纹,扔一块石头下去,或者打水漂,西南面的两边是两山的余部,中间就是高山的风景,看的很远, 举目远眺,可以看到一些微微小的房子。

老家的房子就是普通的土坯房,外面涂上灰水泥,方方正正,占地也是一般般大小,大约一亩地,中间隔开,一边是小爷爷家,一边是我爷爷家,那时候是分家要分灶的,两家公用一座房子,就要隔开, 可能以前穷,隔开只能用木板,院子也是简单的石墙,垒一米多高,也算是分开了,灶台左右一边一个。那时候还要分地,分家畜、家具、农具、锅碗瓢盆。作为传统的农村建筑,有两层高,第一层就是正常作息的地方, 做饭、桌子、鸡鸭、猫狗、大堂,都在一起,二楼就是睡觉的房屋和储粮的谷仓。

1962年,我爸出生,我爷爷奶奶一共生了四个子女,两男两女,我爸作为家里的长子,从小就很吃苦,这苦他也不想吃,小孩多了,要帮忙承担的就多了,而且可能是出于传统观念,父母都是宠爱次子的,也就是我叔叔,爷爷对我爸就是当家里面的苦劳力,不怎么疼爱, 只要不听话就是打骂,有一次我爸不服气,爷爷就用石头扔,即使跑也砸出了血,当年具体是怎么一个经过,我爸是如何成长的,一家人的经历,我爸都没有提过,只提过一次爷爷扔石头。 我从小很爱回老家玩,这里有山有水,有小伙伴,啥都有玩,但是我一整个童年,从开始记事起,就没怎么和我爸一起在静林寺待过,他也不爱回来。

我妈是家里唯一的女儿,外公外婆生了两个,一男一女,从开始有明确的记忆起,就没怎么见过她在老家,她爱待在我外婆家,这里却只有过年才会来一趟,扫扫卫生,过几天就走,好像也不爱待这。

但是我不一样,小的时候,自己因为要读书受教育,只有放暑假才有时间到老家来,剩下的就是过年放寒假,两个假期,玩的是真的快乐啊,那时候确实是不会去思考以后的事情,只想着玩啥, 快点吃完饭,去和小伙伴汇合,打枪,躲猫猫,爬山,滑坡,野炊,抓鱼,抓知了,翻螃蟹,做弹弓,砍树。太小的时候的事情,我记得不多,那时候爸妈还没有离开静林寺出去打拼, 有一次我妈把我抱到村子里面去玩,有好多个小朋友一起,其中有一个比我大一些的小孩,在拿着一把小锄头在玩,农村的小锄头,20-30厘米长,可能看我不顺眼,无缘无故一锄头打我脑门了,我就忙哭,周围的家长也是立即乱作一团,忙看我有没有事。有时候小朋友就是会做无缘无故的事情,那时候自己只是害怕他。

稍微大了一两岁,我和同村的强强玩的很开心,可能是因为我爸和他爸聊得来,我们两家就交流的多,小孩子就难免会遇到一起玩。我去他家玩,要路过延山的小路,小路上有我爷爷的妹妹家,我们土话叫“姑奶奶”, 但是他们家养鸡,还是雄鸡,还是好几只,其中几只散养的土公鸡攻击性贼高,那时的自己将将走路流畅,好想去找强强玩,又害怕, 吵着闹着要我妈抱我过这一段路,我妈抱的多了,就放下拉我手带路,那公鸡凶的,即使大人在也是一股气汹汹的样子,头颈的毛耸起,看准了欺软一样, 不怕我,但是我有妈妈在。后面次数多了,我妈也不耐烦了,又有相当的活要干,就叮嘱我说:“不要怕,就只是鸡而已,走的快一点,跑到强强家就可以了, 没啥的”,我很害怕,也只能将信将疑,路上边走边窥探公鸡的位置,看不到就急,我就想起妈妈的嘱咐,就脚步加快,瞄可能的位置,刚开始没走几步, 公鸡就从坡下看不到的地方冲出来,打了一个小孩的视野差,飞扑要啄我,我一个屁股蹾踉跄就倒地了,之后就是哭,因为离家不远,妈妈奶奶都听到了, 立马赶来看,但是公鸡不知道啥是哭,还是要啄我,被啄几次后,我实在受不了只能跑回家,半路上扑到妈妈的怀里很委屈,哭的声音更大了。 被啄了好几次实在怕啊,不敢自己走,但是还是要去玩啊,记不得是过了几天还是就是当天,自己还是要玩,因为前几次的教训,真的不敢了, 求妈妈也没用,叫我算了别去玩,得空带我去,小孩哪懂以后,吵闹啊,不知是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妈妈,给我做了一根竹棍,说“你自己边走边打, 快一点跑,就能行,不用怕的”,雄鸡上来就挥,它们不敢的。我一下子来了信心,拿上棍子出发了,也是老样子,边走边窥探,这次能看见它们的位置, 我就边走边挥,那鸡看见是我,一点不怕,直勾勾冲上来,但是我有棍子,刚要近身,我一挥就有点怕了,不大敢上来,我立即开始乱挥乱甩一通, 蹚出一点空隙就跑了,那鸡还在后面追,我又反手再挥几次,在就跑开了,顺利到了强强家。

和强强玩啥呢?好像是翻墙田,一次又一次,那是他家边上的梯田,不种粮食,只种蔬菜,瓜果豆番薯之类的作物,印象中是踩坏了一些的,他妈妈还教训我们,我妈妈也教训我。

强强是天生残疾的,右手和左脚有问题,都有一些发育不完全,走路踉踉跄跄一瘸一拐的,翻墙田对他来说快乐却不轻松,那是我们的个子可能不足1米, 而他手脚又不方便,翻起来就难了,好几次他想翻都失败了,自己就在上面一直等,鼓励他爬上来。那时自己小,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出生就这样,很多事情想做而不能做,或者做起来很难,就以我现在可以想起来的,在当时最大的感受来说,就是觉得委屈。

他家前面院子使用大石头垒起来的约3米高的坡,小时候的自己很顽皮,好像很多人小时候都顽皮,那时我们坐在坡上玩,很危险,因为高,也被大人说了好几次, 没有用,继续坐,可是那是自己不知发了什么羊角风,有一次把他推了下去,他摔在下面的草丛,难以动弹,痛在大叫,大人见了马上去救,人虽然无事, 只是破了皮,但是他的家长却在知情后难以理解与愤怒,可是五六岁的孩子怎么教育呢?我爸妈知晓后亦是难以置信,两家人的感情其实一直都是很好的, 对我教育了又教育。

我和他那时也并无矛盾,但我到底是出于好奇想看看人摔下去会怎么样,还是出于人性之恶,做出这样一件事情呢?事情其实很极端了, 我到后面某日,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这件事情,才觉得有点后怕,才觉得小孩,人之初性本善我至少是不信的,性本恶么?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冲动和想法,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,就是没有任何理由。 越小的孩子越是接近于动物,越是原始,善恶的概念是给人的。

后面随着时间,我们两家人一起在分水生活过一段时间,后面他们又因为农村搬迁回到乡里,渐渐就不再有了联系,爸每次回老家有机会都会去他家做一做,聊一聊。而强强,义务教育后就接受了政府给残疾人的工作,据说待遇都不错,他们分水搬走后,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,直到最近才想起来小时候的这一段经历, 想起那遥远的记忆。

我和皇军初见时是在他家的院子,我才刚刚会走,他是我们中年龄最大的,大我四五岁,后面我在分水读小学的暑假回老家避暑,两人才有机会一起玩, 他打我的事情两人自然不记得了。后面还有小我几岁的小伙伴刚刚,和我同龄的大志,还有一位我忘了叫啥名字了,就叫Y吧,还有我堂哥的干爸的孙子, 反正就碰到在一起玩耍。大家都在彼此不同的年纪,出现在彼此童年的生活里,创造了无数的快乐。

大家都是读书的年纪,暑假就到静林寺来避暑,对于大人来说,也可以规避一段小孩闹翻天的时间,爷爷奶奶更是高兴见到孙子,有他们的热闹陪伴, 而夏天虽很热,但静林寺海拔略高,周围都是树木竹林,体感也熬的住。大约也就是小学年纪,我们就去约着爬山野炊,到处都是山,连绵不觉的, 虽都不好爬,但只有一些下毛竹或者砍柴的路可以走的山,我们才去。我们偷偷瞒着大人,有的拿了家里的碗筷,洋火,有的负责拿家里生火的柴, 有拿小一点的锅和米,一些零食鸡腿辣条。要从家里拿这些而不被人发现,就有点难,我们背一个包,统一放赃物,零食啥的本来就是给我们吃的, 拿一些鸡腿辣条矿泉水,火柴好藏,米找个塑料袋,趁不注意,舀了,一边口袋一个也够了,柴火在屋外垒着好偷,拿一小捆,但是这锅太大了,藏不了, 我家在村里最东北,远了懒得搞,去Y的家里去看看结果他外公外婆一直都在不走人,再回转到刚刚家,刚好他爸出去干活了, 而他的妈妈因为精神原因不会阻止我们不怕,这锅就有了。还有一个挺灵哐啷的碗,衣服咋包都不行,一走就露馅,露馅就要被说,皇军就叫我们在外面等, 他有鬼主意,他就进去喊:“奶奶,我的皮枪你给我放哪里去了?我想玩”,调虎离山叫她好一顿找,就凑这机会拿了几个碗从睡羊养猪的房子爬出来, 再翻洗衣服的墙,我们接了应就跑,跑得比吃的还高兴。而记忆中我好像确实啥都没有贡献,有八宝粥还是方便面?

我们从下半村走到上半村,再从一家村民的房屋边上上山,那里的路虽陡,但是直通山鞍,我们一人抗一点东西,太阳在当午晒着,虽然两三点钟,下午可 热得很,知了到处叫,一整个山坳里都是吵闹,渐渐的可以看见远处的大坝,水库的全貌也是一览无余,有一些人在地里不怕热的干活, 再往上,就看到了太阳照着水面反射的金鳞,两边的山看起来也更大更全,远处有车子经过,大家就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看,看这它从远处出现,拐到山脚见不到了,然后再出现,渐渐驶到我们的山脚下的公路,再开离我们的村子,消失在视野里,直到听不见引擎声,然后我们又继续爬。

我们去不了山顶,山顶就是一片片的灌木,砍柴都少有人去,去的是山鞍,这个山鞍比较独特,很平坦、宽阔,而且是草坪,没有任何的柴木和杂草, 边缘还看的到好风景,不知道为啥没有被其他的植被占领,独独有这么一块。到了山上我只记得大致是生火做饭,看风景之类的,好多细节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, 是从原路返回下山还是从山鞍的后面转到上渡坞再下山的,我都模糊不清了,大家说了些啥?开了哪些玩笑?有没有遇到什么村里人?又或者那天到底吃没吃到米饭, 而八宝粥和零食是绝对吃了。而这样一件事对于家长是不乐意的,也没少挨打。

当我想把这些小时候的事情一一写下来的时候,写着写着发现都只剩下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,难得才有几幕可以有映像凑出来,我想尽力去回忆抓住那些 过失的时间,把它写下来,实体化,可以我做不到,我是真的忘记小时候的好多好多了。

再写一写我和伙伴们是怎么玩游戏的吧。小时候也没有啥电子产品,玩的最多的就是“打枪”的游戏,还有就是躲猫猫、划泥的游戏,小霸王游戏机都少一些。 “打枪”的规则很简单,就是平均分配人数为两队,两队护卫敌人,奇数就把年龄最小的和最大的一组,以保证公平,年纪最大的是皇军,最小的是刚刚。 先分开,再开始打游击,谁先见到人了,就可以用手比作枪的形状说一声“澎!”,表示开过枪了,后喊的人就会死,直到最后存活的队伍才算赢。规则是这样, 但是玩的过程就很紧张刺激了,要小心翼翼的走,拐弯的地方最容易“死”,还有用镜子反射看情况的,而且遭遇战最拼反应,往往是皇军所在的队伍赢了, 而我们小一点的往往输得多。而“打枪”有玩的环节,还有一个制造的环节,那就是做枪,我还记得自己用柴刀,削一节毛竹,一点点做个手枪的雏形, 把周边的毛刺削干净,刮去竹衣,摸着还是顺手的,也费了一些劲。但是小伙伴们,虽然没有特意去做,但映像中皇军用一块木头做了一把很好的手枪, 无论是样子还是质地,都很好,大家都想要,而我看着自己的竹制手枪,感觉还是用自己的好,做好后我还独自演练过,把自己当作特工,一个个干倒敌人, 所以更中意一些自己的东西。大家就都轮流用,好像谁有枪了,谁就更厉害了。

而躲猫猫的话,相对安静一些,我们有多门后面的,这个相对没啥技术,一翻就抓出来了,还有的躲柴火后面,这个相对不好找, 只有相当熟悉柴火摆放位置的才知道里面有人,还有躲厕所的,躲角落有东西垒起来的,而最难的是秦王绕柱,你走在哪里,他就在你的反面, 躲得好的话,是真的逮不住,其他被抓的见到只有憋笑。

我们都在皇军家里玩,他算是孩子王,而他奶奶是最烦我们玩这类游戏的,地点在家里,吵吵闹闹的不得安生,家周围还有鸡,往往因为我们受了惊吓第二天不下鸡蛋了, 而且还容易碰坏东西,搞得乱糟糟的。但是他奶奶也不大管的住,说几句也不会阻拦,现在想想其实她是很好的人,我记得那时还因为她不让我们玩游戏, 把我们赶出来而生气,我们几个小的还骂骂咧咧的,说了一些过分的话。现在想想是真的很愧疚,当年还是她给我接生的,迎接我来到这个世界的。

家里既然不让玩,我们就去滑泥,我们找一块路边略陡的斜坡,爬到上面滑下来,再一次次重复,又或者把大一点的石头搬上去,看它滚落, 直到大家身上都是泥渍,凉鞋里面都是污泥,我回家没少挨奶奶的训。又或者去抓螃蟹,静林寺山多溪流也多,满村的去翻,翻开一块块的石头, 下面就是螃蟹,有时候是虫子,也有虾,或者蜥蜴水蛇,碰到一些螃蟹发现是软的,我们认为是一个独特的不能吃的品种,就扔掉,看到一些腹部都是蟹籽的, 也都放了,有一些河蟹特别大,和小时候的自己手掌一样大,怕被夹,捉不了只能让皇军来,他也挨夹,大家其实都没少挨夹。回去我就让奶奶给我做螃蟹, 她其实也不知道怎么搞,只是烧油用盐煸炒一下,让我尝尝味道,我捧着小碗吃的开心,脆脆的,蟹肉还可以。现在长大吃过不少海鲜,也只是单纯的口腹之欲, 没有那时的人了。